拿钱办事，办事拿钱：成年人世界的终极真诚

说到光拿钱不办事，《大宅门》里设定过一个道台衙门的小舅子：收了钱说帮人办事，临了没办，还厚脸皮，说自己属母狗的，光进不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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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事人没奈何，只好认倒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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年少气盛的白景琦看不过，出面了，发话了：一脚踹小舅子脸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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白景琦为这事丢了饭碗，但他关心的是那个当事人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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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您解气了没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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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解气了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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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解气了就得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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所以咯：一手交钱一手交货，这个最真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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收钱不办事，那就活该脸上挨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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之前讨论过：实在点的人，请你办事时，给你实实在在的东西：利益、名誉、地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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差一点的人，许诺空头支票，画大饼：此时不给，将来给。望梅止渴，天花乱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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再差一点的，那就狡猾了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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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这个可能（岂止是可能，简直是一定）挣不了太多钱 —— 但你能学到东西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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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果问他：我要学东西，那就找老师上课好了。干嘛要把所得折成学费呢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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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们一定会说：“这个，学校里学不到！只能从实践中学习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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哇，那是什么这么神奇？是菩提老祖悄悄教给孙悟空的七十二变和十万八千里筋斗云么？什么高科技啊还保密？还学不到？您有这么牛的家传秘方，去开班授徒多好，何必留着抠这点小钱啊？您像是身怀着绝世秘技的扫地僧么？像是身怀着不该泄漏的秘密的人么？是不是说到最后，就是 “热铁别摸” 和 “挠挠” 啊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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话说，类似的话术可挺多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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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跟人谈合作，往往对方主动先提价格时，我会随意一点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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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看您那边预算方便，合作做完事是主要的，不看这一单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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礼尚往来，你敬我一尺，我敬你一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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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遇到另一类人，我就稍微不客气一点。比如上来就打算砍价的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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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们初次合作，能给个友情价吗？能给个友情免费吗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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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：“既然是初次合作，我跟您有啥友情可言呢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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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些年轻人会脸皮薄，觉得对面是体面人，又是个大机构，一定是靠谱的，自己也不好意思谈钱，净等着人家体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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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真做过事的诸位自然明白：店大欺客，你脸皮薄，他们可厚着呢；又机构大了，容易草台班子，净忙着自己的事，还觉得天经地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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晚年伦勃朗给阿姆斯特丹市政厅画历史场面《克劳迪斯的密谋》，说好 1000 盾；刚画完，就被要求退还 1/4 的金额：因为市府嫌难看；后来市府找了个德国画家另外补了幅，就把伦勃朗那幅画退还了，钱当然是照单全部索要回来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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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老友记》里有一集，Monica 和 Phoebe 承办一场葬礼，完事了人家寡妇压根不提买单的事，Monica 极不好意思，还替寡妇找借口，觉得她正哀戚呢，回头一看，那寡妇在葬礼上欢歌笑语，乐呵着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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非得 Phoebe 拿出街头做派，贴脸问寡妇要钱，提醒她 “我们提供服务，你就得交钱 —— 你吃都吃了！” 寡妇才不情不愿把钱给交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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精彩极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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言辞尽可以说得天花乱坠，态度也可以温柔殷切，但最后还是看人肯不肯给钱，肯给多少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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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些真诚念叨 “我们以后会有长期合作” 的人，不会介意用一点钱来表达诚意，订下未来合作对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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漫画家吉永史说日本法律界有个准则，不一定近人情，但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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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真诚的程度，得看支票上 0 有几个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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热情与志愿，属于少年意气与至亲好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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真谈论钱时，大家都是成年人了。真诚程度，就是看给了多少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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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然咯，如开头所述：郭宝昌老爷子写旧社会，最混的混球，也就是收钱不办事，还自称光进不出：这么混蛋，活该挨白景琦的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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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果收钱不办事，还反过来把交钱的打了，那得多混多邪恶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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估计《大宅门》都编不出来吧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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来源：张佳玮写字的地方 英文号：zhangjiawei_1983