字节游戏，一次 “续命” 豪赌

<div

<div

过去一年里，朝夕光年（字节跳动游戏 BU）的员工，或许是公司里活得最焦虑的人 —— 他们亟需拿出一款大 DAU（日活）产品，为部门延续存在感。

<div

2022 年 9 月，3000 多人的朝夕光年启动了大规模的人员和项目裁撤。据晚点报道，旗下 4 个自研工作室中，上海 101 工作室解散，北京绿洲工作室和杭州江南工作室皆有 20% 的裁员比例。

<div

而在今年 7 月暑期上线的《晶核》，似乎将这些本已一脚踏在悬崖边的人们，又拉了回来。

<div

能否将《晶核》打造为摇钱树，既是朝夕光年的一次 “豪赌”，也可能是字节给予游戏的最后耐心。

<div

上线 5 天后，《晶核》表现亮眼，很快进入到了畅销榜前 5。据 GameLook 数据统计：《晶核》上线两周内，全平台流水达到 4~5 亿，预估单日流水超过 3000 万元。在国内同期 ARPG（动作角色扮演游戏）品类中，《晶核》是吸金能力最强的手游。

<div

<div

“如果在畅销榜前十的榜单中维持一个月，首月流水应该在 15-20 亿元，如果后期持续稳定在畅销榜 TOP10，基本可以说是印钞机级别”，有业内人士向「市界」预测。

<div

不过，早在 7 月《晶核》还风光无限时，便有游戏资深人士杨漾在体验游戏后，向「市界」表达过担忧：感觉只是及格产品，应该只能赚一波快钱回回血。

<div

“身边几个做游戏研发的朋友，体验一周就流失了。如果这是 20-30 人的创业小公司的产品，就算是大成了。但字节的项目动不动就有 300 人研发，一个月就算按一千万研发人力投入计算，几年下来也成本巨高。”

<div

一语成谶。最近，《晶核》的流水表现已 “由夏入秋”。根据 Sensor Tower 最新发布的《2023 年 9 月中国 App Store 手游收入排行榜》显示：《晶核》已从 8 月的第 5 位滑落至 11 位。

<div

虽然多位游戏行业人士对「市界」表示：这次《晶核》的表现足以让朝夕光年 “续命”，但字节游戏的下一站会向何方去，仍然迷茫。

<div

大力出奇迹

<div

从 2021 年 8 月在首届 “虚幻嘉年华” 曝光开始，《晶核》内部研发前后持续了 3 年之久。

<div

据公开资料，《晶核》的研发由朝夕光年位于北京的绿洲工作室主导，工作室负责人为字节从完美世界挖来的制作人王奎武。

<div

“DNF-like 的 MMORPG（大型多人在线扮演游戏）” 是字节发力自研后，一开始便盯住的品类。

<div

游戏人士于飞向「市界」透露：经过了 2022 年的裁撤，朝夕光年目前只重点剩下了江南工作室主导自研的《星球：重启》，以及绿洲工作室主导的《晶核》两个大项目，各自代表一个工作室。“《星球：重启》是网易老盘古的底子，但目前成绩也一般”。于飞判断，未来江南工作室或也命途不定。

<div

在官方介绍里，《晶核》被描述为一款 “魔导朋克题材的大型箱庭式动作 RPG（角色扮演）游戏”。

<div

不过与这些连续的定语相比，《晶核》跟腾讯代理了十几年的经典端游《地下城与勇士：创新世纪》（以下简称《DNF》）更为相似。

<div

“《晶核》的成功在于瞄准了 DNF 玩家的巨大基数，以及还在等待 DNF 手游上线的边缘玩家”，B 站游戏区 UP 主 @那菈不幸子 对「市界」表示。

<div

作为经典老牌 ARPG 游戏，《DNF》的生命力相当顽强。直到去年，它还在全球端游收入排行榜上名列第一，其母公司 Nexon 也在 2022 年，仍维持着接近 30% 的快速增长。

<div

《DNF》的成功，多年来吸引着无数拥趸。但它有着复杂的技能组合，要想将《DNF》键盘端的十几个键，塞进手机的小小屏幕里，无异于一场 UI 设计的灾难。因此多年来，《DNF》很难实现 “端转手” 的跨越。

<div

而《晶核》在被称为 “骑脸”《DNF》的过程中，表现出了独具匠心之处。它把动作按键数量控制在了十个以内，又在键位上装备了可供延伸的主副技能，保证了游戏的深度。

<div

有游戏博主表示，《晶核》最吸引他们的是绚丽的浮空、挑飞、击破等技能，让玩家有了爽快出招的体验。而从视觉制作、眼花缭乱的打法设计，也可侧面看出，《晶核》所花费的研发、人力、时间成本相当高昂。

<div

在宣传上，《晶核》瞄准了老玩家们的流量，种种宣发措施都在 “背刺” DNF。在百度 DNF 吧里，《晶核》直接投放了公测的页面广告，海报上堂而皇之印上宣战口号：“不输隔壁，硬刚”。

<div

<div

在抢人上，《晶核》毫不顾忌，直接找来多位 DNF 区的游戏主播合作宣传，并挖来了 DNF 第一大主播 “旭旭宝宝” 做广告代言。

<div

不过，有业内人士认为，《晶核》得以成功，或许也因为它生长在了腾讯的资源 “灯下黑” 中。

<div

“反正腾讯不愿为 DNF 花大钱， 那我就拿来用。或者说这些流量对于腾讯自己来说，边际效用已经很低。但对字节边际效用还可以。” 一位游戏资深人士对「市界」说。

<div

从风光到入秋

<div

奋起一搏下，字节为《晶核》的买量做得十分激进。在抖音平台，广告打得铺天盖地。有用户吐槽称，光是手误就 “被迫” 下载了两次《晶核》。

<div

靠着 “碰瓷” DNF，结合买量的密集宣发，“大力出奇迹” 的打法让《晶核》带起了朝夕光年的收入。根据 Sensor Tower 统计，仅用半个月时间，《晶核》便攀升至国内 iOS 手游畅销榜的第 8 名。若仅统计 7 月下半月的收入，《晶核》的排名次于《王者荣耀》《逆水寒》《和平精英》。

<div

不过比起开局的顺利，《晶核》的 “入秋” 速度也显得过快。

<div

与《晶核》前后脚上线的《逆水寒》，流水便要稳定得多。今年 9 月，《晶核》已滑落到了 10 名开外时，《逆水寒》的排名还能稳坐第 2，超过了腾讯的《和平精英》与米哈游的《原神》。

<div

有玩家评价：“《晶核》内容不是很多，最后每天就是刷完羊毛，再去打虚空、临界、深渊这几个模式，玩几天就腻了。”

<div

变现节奏上，《晶核》又显得很急迫。今年 9 月，在游戏刚更新了新副本后，《晶核》就传出了 “逼氪” 风波。

<div

玩家表示：《晶核》需要充钱才能获得正常的游戏体验。“背包都要拿来卖钱，吃相难看”；“别的游戏用一个技能就能达到百万伤害，《晶核》攒一套技能才能达成。”

<div

一位前字节游戏员工向「市界」评价《晶核》时谈到：“得保证第一个月先活下来，所以有很多商业化内容都往前放了。”

<div

不过，回顾朝夕光年的研发图谱，也有其他项目在 “大力出奇迹” 的打法下，走向了 “高开低走” 的路线。

<div

2021 年，朝夕光年上线了《航海王：热血航线》，这也曾被看作是字节游戏开始步入正轨的标志。

<div

不过上线 2 个月后，该游戏的流水表现便 “稳步” 滑落。一年后，主导研发该游戏的上海 101 工作室成为了被裁撤的重灾区。

<div

而上线还不久的《晶核》，目前来看更为亮眼。在 IOS 端，《晶核》7 月的流水比后者同期高出了将近一半。但接下来，能否在 DNF 死忠粉之外的人群中破圈，《晶核》还需要考验。

<div

<div

▲（《晶核》与《航海王：热血航线》流水表现。数据来源 / 七麦数据）

<div

“后续如果（流水）跌得厉害，朝夕还是很危险。” 一位从业十年的资深游戏人士冯鑫向「市界」分析。他认为，字节要想真正证明其实力，起码要像几年前的阿里灵犀一样，“以 30 亿的（流水）水平接连出两款常青游戏”。

<div

2019 年前后，阿里灵犀几乎与字节同时入场，两年间，阿里先后拿出了《三国志战略》（2019 年）和《幻想三国》（2020 年）两部游戏证明了自研能力。这两个爆款，也让阿里游戏勉强得以 “上桌”。

<div

流量玩法在 “后原神时代” 失效

<div

将时间拨回到 2018 年，彼时布局游戏赛道、抗衡腾讯，在坐拥巨大流量的字节跳动面前，并不是一个困难的选项。

<div

冯鑫向「市界」分析：当初字节主要是看中了腾讯多元化的健康收入结构，不想再单纯依赖广告。

<div

但他也同时表示，字节入局已晚：“腾讯做游戏时，市场还未固化，又捕捉到了很多好 IP 做护城河。现在市场的主流打法是 IP + 玩法，而好的 IP 基本被腾讯买光了。”

<div

因此，当字节入局时，一度表现为对腾讯 “先代理、后自研、重收购” 的策略亦步亦趋。但要想打开局面，字节需要付出更大成本。

<div

2018 年 2 月，字节推出了首款流水破亿的休闲爆款游戏《消灭病毒》，借助自带流量，《音速球球》等多款小游戏先后登上了 iOS 畅销榜。

<div

不过休闲游戏与游戏大作不同，本质上仍是 “流量 + 广告” 的思维。字节的休闲游戏流水再高，也难以摆脱 “自产自销”、左右互搏的结果。

<div

<div

同期，字节的中重度游戏自研被加速提上日程。2019 年初，字节原战略投资部负责人严授开始兼任朝夕光年负责人，并在一年后全职负责字节游戏业务。

<div

多位字节游戏相关人士对「市界」表示，严授缺少游戏行业履历，是典型的投资思维。字节游戏管理层也多是发行、市场出身。

<div

“字节特别希望一切决策都要有数据论证。如果游戏里要出现一条河，那么项目组要用所有的数据证明这条河为什么要出现，以及出现之后会带来怎样的效果”，杨漾表示，“但做游戏并不是都要以数据为前提，很多东西要靠创意灵感的发挥。”

<div

据晚点报道，早期字节曾给予了朝夕光年很大自由度，员工们头两年没有 ROI 考核要求。此外一个重要的背景是：虽然 2018 年 3 月，游戏版号暂停了审批。但彼时字节内部对此较为乐观，“认为只是暂时的过渡调整期”。

<div

在资本结合流量的底气之下，字节游戏在 2022 年以前，表现为用不断挥金的 “买买买”，试图推平一切阻碍。另一方面，字节也在内部加大 “买量” 力度，加固着休闲游戏的蓄水池。

<div

据雪豹财经社不完全统计，2019-2022 年，字节在游戏领域至少投资 22 起，涉及 19 家公司，投资金额约 300 亿元。其中 8 起为 100% 的股权并购。2020 年开始，严授带领团队在市场上大肆搜寻优质团队和项目，优先考虑成立 5 年以上的成熟团队。

<div

市场上的一场字节游戏的抢人和收购大战由此打响，包括一些被其他厂商 “甩卖” 的团队，也被字节悉数收入囊中。

<div

2019 年 3 月，字节从三七互娱手中以 1.1 亿元价码收购了上海墨鹍，并在此基础上组建了上海 101 工作室。由墨鹍 CEO 杨东迈任负责人。2020 年，网易裁撤掉的杭州盘古工作室，也以重新组建杭州江南工作室的形式，加入了朝夕光年。

<div

据公开报道，短短半年内，朝夕光年便在 4 个城市成立了 5 个研发与发行工作室。到 2020 年底，朝夕光年的规模已经达到 2000 人。

<div

组织如此快速地膨胀，令朝夕光年难以消化。

<div

如前所述，目前江南工作室正处于风雨飘摇中。另据接近杨东迈人士向「市界」透露，墨鹍的交易后来履行得也并不愉快。由于《航海王》等 IP 表现不佳，2020 年底，杨东迈离职。“他觉得没必要了，待下去也出不来东西。工作室应该也没有完成五年对赌。”

<div

另外，同期腾讯游戏也在四处出击，因此在多宗收购案中，字节支付了大笔溢价。

<div

2021 年 3 月，字节以 40 亿美元价格拿下沐瞳科技，市场便判断此价格 “虚高”，实际价格或许只值 20 亿 – 30 亿美元左右。

<div

朝夕光年收缩阵线

<div

不过在 2022 年以前，虽然字节游戏动作凶猛，但彼时靠 “买量” 驱动的底层逻辑还依然奏效。

<div

2021 年，朝夕光年下的休闲游戏板块 Ohayoo 旗下，仍有 9 款游戏流水过亿，39 款游戏流水过千万，单款游戏最高收入超过 6 亿元。“数据驱动增长” 的神话还在被 “APP 工厂” 继续验证着。

<div

但从 2022 年开始，行业内对休闲游戏品类增长停滞、买量成本上升、变现难等局面，已渐有定论。全球头部休闲游戏发行公司 Voodoo 的发行负责人 Alex Shea 在今年初更激进地表示：“超休闲游戏已死”。

<div

<div

2022 年 9 月，严授虽然仍将休闲游戏作为朝夕光年的发展重点之一，但内部实则已挑战重重。

<div

特别是守着抖音这样的巨大盘子，“每个月 7000 万流水的内部游戏都上不了台面，抖音电商或提供流量的部门可能就要分走 5000 多万。部门到手才 1000 多万，抖音内部都看不上。” 杨漾告诉「市界」。

<div

“严授如今四处找流量，甚至要去跟腾讯谈流量合作。” 一位资深游戏行业人士提及了这种 “以往从未看到的情况”。

<div

但休闲游戏的 “荣光” 仍不可避免地落下帷幕。据 Ohayoo 今年公布的春节档数据来看，休闲游戏下载量比起 2021 年同期已接近腰斩；这也让字节在中重度游戏上的投入更为紧迫。

<div

另一侧，从 2020 年起，随着《原神》用 4 年时间、400 位研发人员、花费 7 亿元打造的手游横空出世，玩家口味被抬升到了前所未有的阈值。

<div

腾讯、网易等大厂们一下被拉入了 “后原神时代” 的凌厉攻势下，叠加版号持续紧缺、重度游戏更迭加快、自研压力的增长，许多游戏大厂的边缘项目开始被陆续砍掉，转而 “押注” 于少数 S 级大作。

<div

凡此种种，朝夕光年的自研游戏投入产出比，开始被字节跳动重新考量。

<div

毕竟如今，字节仍是国内最大的游戏买量平台，其旗下的巨量引擎和穿山甲联盟对于游戏厂商的吸引力，已超过腾讯广告。

<div

“抖音把流量倒给朝夕光年，不如倒给外部游戏更赚钱。” 一位前抖音投放 BP 对「市界」说。

<div

她表示：字节对发行成果很看数据，“不怎么会倾斜，谁能把抖音流量用好就给谁”。因此，朝夕光年在字节内部拿流量也很困难，还需要计算 ROI。

<div

如今，朝夕光年豪掷 40 亿美金收购沐瞳的日子已经过去。曾像八爪鱼一样扩张的字节，也在急剧收缩业务板块。

<div

从发布计划来看，朝夕光年在国内上线的四款自研产品中，今年上线的只有《晶核》。而定于海外上线的《星球：重启》也定档于下月公测。

<div

另据「市界」统计：从 2022 年至今，绿洲工作室已裁撤了多个项目，包括整体孵化业务线以及两个自研项目。曾经投入众多心血的自研游戏《花亦山心之月》排名目前也一路走跌。

<div

现在，绿洲工作室旗下还有三款自研产品，除《晶核》之外，还包括一款 SLG（模拟游戏）、《芒果斗地主》。显然，《晶核》是目前仅有的对国内玩家有强吸引，有市场表现潜力的重度游戏。

<div

随着项目收缩，工作室陆续裁撤，“砸钱搞自研” 对于朝夕光年来说，或许已不是最佳方案。字节更为关注的，或许是通过游戏代理、出海等方式，快速回血。

<div

不过冯鑫表示：朝夕光年接下来还有机会，《星球：重启》将于 11 月 16 日上线，也是一款重磅自研。“《晶核》作为大厂的二级产品，现在流水已有 10 多亿，朝夕光年乐观估计全年 30 亿目前应该可以跑出来。”

<div

（杨漾、于飞、冯鑫为化名）

<div

来源：AI 财经